散文｜刘仪：平安树

平安树
●刘仪（永安公司）

　　平安树是一位友人搬家时送的，花盆是一件精美的琥珀色陶瓷工艺品，有50余公分高，35公分宽，盆身上绘有花纹图案。

　　大约半年前，友人来家里小聚，席间坐客厅喝茶。友人的目光环视整个客厅，看见阳台上只有一盆类似仙人掌的带刺植物，没一盆像样的花，便许诺要送我一盆。

　　我婉言谢绝，原因是我养不好。

    一

　　说来惭愧，在南方农村长大的我，自小就喜欢花草。但自从搬到北方城市生活后，就很难见到农村那种自然生长的花草了。城市的花草大部分都是关在房间养的，因此，也就少了几分自然和随性。

　　特别是冬天，室外根本养不活花。为增添房间的自然氛围，我来到了花市。好家伙！北方冬天室外零下二三十摄氏度，但这花房里，竟鲜花盛放，绿意正浓。我挑选了几盆花，回家放在阳台上，果然给房间增加了不少氛围。闻着花香，我恍若回到了春天。

　　对于这些在我家落户的花草，我每天精心伺候、好生款待，但还没过冬天，翠绿的绿萝叶子便开始变黄掉落，白鹤芋洁白的花瓣也枯萎了。凤梨花、红掌花的花瓣不再鲜艳，蝴蝶兰花、茉莉花、月季花更是纷纷凋谢。

　　见花枯败，我开始查找原因，是缺水少肥？还是病虫害、阳光不足？我觉得都不是。我甚至怀疑它们是不是在装死。窗外纷飞的雪花，覆盖了所有植物。我在为死去的花草难过时，也希望它们能像那些深埋在雪中的植物一样顽强，迎来花开的春天。

　　春节我去亲戚家拜年，在客厅的阳台上见到一盆盆花草正吐露芬芳，与我家的迥然不同，便向亲戚讨教养花秘籍。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没能救活这些濒死的花草。

　　我想，可能是我命里与花草相克，我不是养花的人。好端端的花草到了我手里，不管是土培还是水培，抑或多肉植物，都是同一种结局。

　　也因此，后来我就没有养花了，这才有了文章开头的情景。搬入新家后，我捡了一株别人遗弃的仙人掌，种在阳台上闲置的花盆里。据说这种植物好养。果不其然，它不“挑食”，只浇水长势就非常好。后来查阅资料，这根本不是什么仙人掌，与仙人掌同类，叫作：霸王鞭。

　　霸王鞭是肉质多浆的植物，较耐高温耐干旱，喜欢阳光，平时养护管理方便，常用扦插的方法进行繁殖。在北方，一年四季均可以进行繁殖，剪取充实的顶端茎段，大约剪成12—15厘米长，插穗剪口会有白色乳汁流出，可用纸将浆汁吸干后一端直接埋入沙土中，给予其适量的水分，放置于遮阴处，约30—40天生根。这种植物很好养，更适合像我这样养不好花的人。

　　友人说乔迁之日送花喜庆，便不顾我的推辞，精挑细选送来一盆平安树。平安树又叫兰屿肉桂，是一种观叶植物，其花语为祈求平安、阖家幸福，其体内富含桂皮油，能散发出净化空气的香味，很适宜室内种植。

    二

　　说到平安树，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南方的农村，有一种树名叫桉树。两种树都有一个“安”的谐音，均有平安之意。桉树的叶子和平安树的叶子在形状颜色上颇为相似。我记得，桉树是高大的乔木，可长至20余米，四季常青，向阳的山坡是它们良好的生长环境。桉树叶有芳香味，每年4月开花，伞形花序粗大，有花4—8朵。开花季节，桉树上缀满线条状的洁白花簇，远远就能闻到浓烈的花香，引来蜂舞蝶飞。

　　端午节这天，农村家家户户都要采摘艾草和桉树叶，然后一起放在一口大铁锅里煮水。一会儿工夫，热腾腾的水蒸气从锅里钻出来，带着自然的清香爬上屋顶，跟随斜斜的炊烟飘满整个山村。午时，带有草药味的桉树叶水就熬好了。父亲将熬好的桉树叶水倒入一只木桶，提着木桶走在前面，我和两个弟弟跟在后面。在向阳的田埂边，在桉树林下，和我一样大小的伙伴们站在一起，将脱下的衣服挂在桉树枝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在树枝上飘动，好似一群蝴蝶在花间飞舞。我们用桉树叶熬的水洗澡，还将桉树叶熬的水泼向对方，嬉闹玩耍。此时，花草香浸透了整个山村，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桉树林，也照耀着我们一群光屁股的孩子。

　　当时的农村，还有一种习俗：家里生了儿子，要种植一棵树。一方面是见证孩子的出生，另一方面则寄托了家人对孩子的期望，希望孩子将来长成一棵成材的参天大树。大家一般会选松树一类。但在我们那儿，多数人家种的是桉树，寓意孩子一生平安。

　　我出生时，正值农历四月，也是春植季节，父亲选了一棵茁壮的桉树苗，种在山坡向阳的位置，期盼我一生平安。而今，这棵桉树依然茁壮生长，每次回家探亲的时候，我都要去看看这棵跟我年龄相当的桉树，它就像另一个我，长在故乡。当我用手抚摸树干时，阳光下，一阵微风吹来，树影婆娑，仿佛在述说我的童年时光。

    三

　　平安树刚来我家时长势茂盛，与我一般高，枝干端庄，呈圆锥形，叶片青翠靓丽，我非常喜欢。自养花以来，我就没有养过树，更没有养过这么大的树。我将它放在客厅靠近窗户的位置，因为这里阳光充足，是花草生长的理想位置。

　　环顾房间四周，有了这棵平安树，客厅看起来美观多了，有种亲近自然的效果。看着枝繁叶茂的平安树，我又找回了养花的兴趣，专门到花市买了一些花土和肥料，顺便还挑选了几棵好养的植物。有了平安树的陪伴，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一转眼就到了秋天。一天清晨，我刚刚拉开客厅的窗帘，金色的阳光就溜了进来，房间顿时变得暖意融融。我习惯性看了一眼窗前的平安树，发现树下躺着一片枯黄的叶子。仔细观察，树上已经出现了好几片泛黄的叶子。我第一反应是缺水了，赶忙给平安树浇水。

　　浇水时，我的目光转回窗外，金色的阳光下，几片泛黄的叶子，轻轻飘落在树下的花丛中。蝴蝶在花间翩然起舞，它们和阳光混在一起，落入秋天的清晨。不远处，清澈的水从小桥下流过，一些花朵仍在绽放，这一切，正好被一群鸟带向天空。难道是平安树看到了这些飘落的叶子，触景生情，也像它们一样开始落叶吗？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会捡到平安树掉落在地上的叶子。眼看着平安树的叶子越掉越多，原来茂盛的枝叶变得稀稀拉拉、干枝裸露。这样不行，我赶紧查阅资料，改良养护方案，但平安树叶子依然枯黄掉落。我拗不过它的倔强，只好由它而去，一切就交给时间吧。

　　秋天很快就会过去，但愿给人带来平安吉祥的平安树，能平安熬过寒冷的冬天，在春暖花开时，迎接一个全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