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冰
因为常在医疗临床一线采访，我与不少医疗工作者成了朋友。每年医师节，我的心中总会升起一种特别的情愫。记者的身份让我得以从客观的角度冷静且细腻地“解读”他们，卸下他们“披荆斩棘”时穿的“白色战袍”，取下他们头顶自带的“职业光环”，内里是一个个鲜活可爱、单纯简净、敢爱敢恨的普通人。
我想和大家聊聊这些普通人。
经常有人问我，你采访了这么多医生，快告诉我，他们真的会把患者放在心上吗？是不是早就麻木了？
我无法给出一个标准答案，毕竟医生性格各异，处事方式也不尽相同，我无法洞悉每一位医生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选择从医的人，大多数都有一颗悲悯之心。《论医》有云：“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意思是，医者必须具备仁爱之心，没有仁爱精神的人是不适合从事医生这一职业的。古往今来，这个结论被反复验证。我也在一次次深入一线的采访中，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医生会为患者流下热泪。
有这么一个小故事：一日傍晚，市第二人民医院（康复医院）工作人员邓雨欣到心血管呼吸科收集材料，刚走进病房，便听到阵阵欢声笑语。原来，医护人员通过数小时的努力，成功挽救了一位生命垂危的患者，堪称医学奇迹，大家忍不住欢呼雀跃。邓雨欣忙完工作，前脚刚踏出科室，突然又听到一阵悲恸欲绝的哀嚎。她急忙折返，这次是噩耗：刚才拼命救回来的患者突发心衰，抢救无效死亡。病房里没有家属，医护人员三三两两抱头痛哭，高年资医生哭得最凄厉，年轻医生则在墙角默默抹泪。邓雨欣被这一幕深深感染，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情不自禁湿了眼眶。一位经历了7次肝癌手术的患者曾对我说：“原来我一直以为当医生真好，治病救人、功德无量，可现在我觉得，当医生真难！”多次住院的经历让他和医护人员成了风雨同行的“好战友”，也让他了解了这些医护人员背后的苦辣酸甜。“人病了，反而能看透很多事，都说医患矛盾深，矛盾从何而来？我认为是不了解。可现在，我了解了。”这位患者觉得，在亲情、友情、爱情之外，这种连接生死的医患情，浓于血，坚如金。
还有人问我，克拉玛依医生的水平到底如何？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无论在任何地方，精诚大医有之，平庸之辈亦有之，无法一概而谈。我所知道的是，在克拉玛依，确实有一批安贫乐道、舍身忘己，甘愿为患者奉献的好医生。
9年前，自治区人民医院克拉玛依医院（市中心医院）普外中心肝胆胰外科主任陈勇曾经为了研究一种对患者更有利的“多镜联合杂交手术”，“吃了”很多射线。采访时，陈勇主任嘱咐我写稿时一定要“点到为止”，不要透露太多幕后消息，以免给人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压力。于是我在稿件中写道：“他这3个月摄入的放射性元素超标数倍之多。经反复测试，射线控制在了标准值内。”但实际上，当时的放射性元素超标数十倍都不止，他不停地掉头发、毫无征兆地昏睡、食欲极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勇一个人默默消化掉了所有的负能量。时至今日，“多镜联合杂交手术”仍是一种非常先进的技术，全国能够真正开展该技术的医院并不多。陈勇以自己的健康为代价，给了克拉玛依患者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治疗。
市中西医结合医院（市人民医院）骨科主任岳勇最喜爱的影视作品是《亮剑》，其中一些经典剧情他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他最佩服主角李云龙直面困难、从不退缩、敢于担当的“亮剑精神”，并把这种精神运用到了自己的工作中。为了掌握一种对患者更好的微创技术，他克服了资金、设备、人才、技术紧缺的困境，苦练三年，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将这个技术应用于临床。患者看到的只是一个新的手术名词，却看不到他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看不到他练坏了7台模拟镜头，看不到他无暇陪伴家人的愧疚和遗憾。“其实我也可以不做这个技术，但是受苦的是患者，做医生的，苦谁也不能苦患者。”他说。
有人不解，既然做医生这么累、这么难，他们为什么要坚持？
采访中，有一个回答让我印象深刻。一位年逾不惑的医生说：“艰难的时光往往能滋养出最真挚的情感。我们科室的患者都是反复住院的老病号，有的一住便是一两个月。我们将这些断断续续出现的熟悉面庞串联起来，就看到了一个人从衰老到生病、最终走向完结的一生。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深度参与了这些患者的人生，我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契约精神，一种灵魂上的惺惺相惜……”
在采访中，我时常感叹这些医生朋友的济世情怀和深邃哲思，感叹他们宽博的胸襟和坚韧强大的内心。他们中有些人的境界，令我望尘莫及。
一年只有一天是“医师节”，但他们的守护全年无歇。有时候，一想到有这样一群医生在背后默默守护着我们，我就感到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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