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写到暮色
写到下班途中
和途中一路的流水
那一牙冷月就沉缓下来
我看到路边
有半截植入土中的采油树
在报废多年之后
已被计划复开
而此刻
它像一座墓碑
这让我想起
我那完全植入土中的父亲
及他在十年前就停止的血液
会不会在一口焕发生机的
采油树体内
汩汩——流淌
清晨,我替一些事物醒来
在霞光灿烂的天空下
我替一滴石油醒来
在没人关注的隧道里
启程
带着忍隐和无法解读的欢欣
我替采油人醒来
醒在巡检的路上
我替沙漠醒来
醒在一株梭梭延伸的根部
我替祖国偏远的西部醒来
醒在母亲的怀抱
我替大地醒来
放牧晨光
擦拭昨夜寂静的思念……
我想,我还是替一声鸟鸣醒来
悦耳、亲昵……在爱人睡梦的窗前
多年前我的母亲
这个随着男人寻找石油的女人
这个踏入戈壁
接纳贫瘠荒凉寂静的女人
像初春的红柳
隐忍和掩饰着内心的芬芳
在走过了漫长的冬天
在就要立春的日子里,那些风
那些细弱的身体——
在暗处,流深处,缠绵、伸展
而一个春天依然单调
单调得甚至忽视了性别
母亲,只有你知道
在戈壁深处
在荒野中,那细弱的身体里正孕育着
和针尖一样大小的蓓蕾
那微微的小小的红和希冀
在你走近春天的时候——
就一片一片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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