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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赵丹丹:沙枣香里说流年

2025-09-10  

 ●赵丹丹(新疆油田公司百口泉采油厂)

  绿皮火车碾碎晨露时,爷爷正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馍。河南平原的麦浪在车窗外缓缓远去,像是一幅水彩画。新兵蛋子坐在颠簸的敞篷卡车里,被大西北戈壁滩上的黄沙呛得直咳嗽,偏偏他伸长脖子嗅着风,说闻见了槐花香。

  后来,他常常念叨,红柳根扎得比钻头还深。盐碱地冻得铁锹直打滑,碱霜子扑簌簌地往衣襟上掉。那天,他追着满地打滚的石头跑出二里地,倒叫沙枣花砸了满帽兜。老爷子说,那是戈壁滩的见面礼,和老家房檐下垂着的槐花串一样,扎手却暖心窝。

  和着沙枣花清甜的香气,傍晚有人哼起了信天游,爷爷也拿出掉了漆的口琴。生了锈的音符里,《我们新疆好地方》的韵律悄然漫过沙丘,在沙枣树的年轮里凝成透亮的琥珀。

  返乡那年,他揣着半罐沙枣蜜过秦岭,玻璃瓶在帆布包里叮当作响。后来,每次揉面,碱面白雾里总漾着沙枣香。“哪是蜜哟!”,他擀着面条嘀咕,“那是戈壁滩的日头晒化的铁锈味儿。”

  当我把印着姓名的工牌别在工装上时,晨光正为抽油机的剪影披上金色的外衣。视频里,老爷子的鼻尖都快贴到屏幕上了。看着我簇新笔挺的工装,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漾出笑容。“好看得很!得劲!”他洪亮的嗓音震得手机嗡嗡响,眼角像是藏着30年前克拉玛依的太阳。

  井架投在地上的影子慢慢爬,地底下传来闷闷的响动。白杨叶子沙沙翻,我恍惚听见铁镐撞上钢钎的脆响——老的新的,隔着岁月在岩层里递话。

  这些年来,开发方案在我办公桌上摞成了小山,沙枣蜜罐旁新添了女儿周岁时抓周的拨浪鼓。当勘探图上的红圈从戈壁滩扩展到玛纳斯湖,小姑娘的羊角辫也渐渐能扎成麻花辫。

  周末,我带女儿去参观大油泡雕塑。大油泡银色的球面上倒映着打了卷卷的蓝天白云。“妈妈快看呀!抽油机在云彩里磕头呢!”小丫头辫子上的蝴蝶结甩得欢实,撞碎了静谧的镜面,惊起了一群低飞的鸟儿。城市生日广场边上,老人们在棋盘前摆开阵势,孩童举着棉花糖笑闹追逐,沙枣花裹着甜味在风里转悠。

  当金色花瓣扫过取景框,我分明看见,半个世纪的音符在光纤里苏醒,每朵沙枣花都是舞动的精灵,正把荒滩唱成翡翠,将乡愁酿成蜜酒,把游子的白发,染回18岁时的颜色。

  晚上,小台灯暖黄的光晕照着女儿的小书包,我正往她书包侧袋里塞第二天春游要带的沙枣蜜饯小零食。突然,零食塑料包装上映出70颗跳动的光斑,随着拉链扣轻轻晃动,墙上的光影竟好似化成当年那列绿皮火车上的场景——帆布包里的铝饭盒叮当作响,年轻的脸庞贴着车窗,把冻红的鼻尖印在结霜的玻璃上。

  两个时代的行囊在灯光下重叠交织。那些被碱土板结的鞋底、让测绘图纸磨毛的袖口、在衣架上晾成腊肉的汗巾……此刻都化作沙枣枝头的星星。女儿辫梢的荧光发绳,像70年前雪夜里勘探队晃动的马灯,把地火接续成银河。

  窗帘突然鼓满春风,捎来沙枣花的秘语。70载风沙在花瓣上结晶成糖霜,轻轻落向孩子的衣领——那些衣褶里,沉睡着荒原永远18岁的脉搏。

责任编辑:景璐
本期编辑:何沐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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