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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 克拉玛依印记(组诗)

2025-06-16  

●郭志凌(克拉玛依市锦绣花苑悦丰园)

六零后
蜀地怡人的气候,
让一批批六零后从克拉玛依把身体迁走,
这个观点不成立。
苦过,累过,痛过,伤过……
40万人的小城市,
小西湖的坡地下
躺着的,都是让人景仰的历史。
可以咬破嘴唇,
廉价卖掉所有的牵挂,
却卖不掉清明祭祀,朔日寒衣。
干涸的泪腺里,装得下思念,装不走——故乡!
谁也不欠谁一句抱歉。
我们的孩子,
穿上同一种颜色的工装,
受理两辈人留下的遗产:
一份是荣耀,另一份,还是荣耀。
40年,与石油不离不弃。
60年。累了,想把没休够的年月,
找补回来。
远远地,把滋润过青春的地方,
用日子丈量——
就感觉时光太短,
短到,不够丈量呼吸的波长。
即便走了,户口还在,根还在。
克拉玛依。
你把人爱得不知道咋爱,
你把人恨得,都找不到理由。
六零后。
那个年代的出生率高得出奇,
是不是和钢铁有关,和风沙有关,
和驱动祖国的动力(石油)有关——

灯火
没有红外的眼睛,
需寄生在灯光里,
梦境除外。
夜间行车,是两柱光
把瘫软的土路架起来行走。
都市的霓虹,是涂装的热情,
让你几千里的风尘,暂时卸下戒心。
我携带至今的硫化氢,
只有自己闻不到石油的气味。
我也知道,
有些欺骗像救命的胶囊,
摒弃了苦,让命,不再拒绝渴望。
都市的楼,不像树,
徒长的身躯摇摇欲坠。
给我安慰的,是每一扇挑着
灯火的窗棂,是一种熟悉的呼吸,
都市和矿区,亦不分彼此。

习惯了
你总说:心软的人走不远,
坎坷的路,不留神,腿会打弯。
我有一副贼相,
总惦着比幸福更好的宝贝,
把它从天上,顺到家乡。
习惯了命中注定,
习惯了戈壁、石油、
钢铁和扬着风沙的硬度。
这些年,
旱地、沼泽、沙漠、山川……
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风光;
觉得身子变轻了,日子变慌了,
从踝骨到脊椎——少了生活的支撑。
哦!我把它们落在了家里,
带不出来:
站着的井架,躺着的管道;
它们早就长进了我的命脉。
妈!你说得对,
我心里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所以我走不远,做不了贼——

无题
阴历和阳历如何换算?
木槿在室内捐出自己的内丹。
鲐背之年的妈妈看到了,
伸出抖动的手,
想把阳光直接拽到身边:看!
桑叶牡丹,她说话了,你爸爸派她
来接我了——

不顾一切
一排废弃的砖房门边,有一条
落满时间的水泥凳。
它没有离开,它在等30年后疲惫的身影,
有一段暖心的故事,
可以坐下来,续完结尾。
荒芜的青春,只要有一丝触动,
砖粉会把往事“噗噗”地抖落出来:
三平镇,离爱情有30里路程。
这里的人都不种花,
摞满钢铁的日子,
骨头能搓出铁锈。
那条偶尔记起相思的水泥凳,
终究熬不过岁月,
露出的钢筋长了一脸醒目的老年斑。
——那个年代的情欲受控,
手和嘴不能越界,
偶尔的调侃也有缝隙。
如果!我是说如果。
既然心里的火按捺不住,我们会不会,不顾一切——

院落
自然老去。
让阳光在喜悦中,留下住址。
一棵盛果树龄的海棠,
用剩余的雪抹净了身子。
脱下冬衣的月季,
羞涩正渐渐恢复。
孕育春天的乳头,
忙着,在露水里调色。
一切都不曾改变。
长着锈斑的栅栏,
扶着苍老的凌霄,
时光在矫正蠕动的口型。
岁月静好。
这微缩的世界,
让我放下呷了微苦的杂念,
抄起一把铁锄,朝手心,
啐了一把子力气——

哦!克拉玛依
解开绳扣,我给冬眠的桃树脱去沾了雪渍的衣裳。
春天像晒着阳光的小狗,
风依着树枝伸着懒腰。
幸福不要这么惬意,
触手可及的愿景,
让生活熬过半辈子光景。
我告诉你:维吾尔语的克拉玛依
翻译过来,你就不会觉得
西北贫瘠,戈壁荒芜;
你就不会怀疑骆驼微弱的蹄印下,
有一口高产的油井。
春天即使跛着脚,
也会嘴唇皲裂着、
念叨着——
我精神富裕的故乡!

责任编辑:张冰
本期编辑:王丽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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