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甜甜(新疆油田公司采油一厂)
一个普通的清晨,我轻轻推开妈妈的房门,屋内整洁依旧,床铺被收拾得一丝不苟。妈妈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正专注地织着毛衣。毛衣针在她手中上下翻飞,毛线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滚动,发出沙沙的私语。这个画面仿佛被时光施了魔法——30年前为我织毛衣的妈妈与此刻为外孙织毛衣的姥姥,在晨光里温柔重叠。
见我起床,妈妈抬起头,眼中满是温柔,轻声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快洗漱完和小宝一起去吃吧。”
“妈,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我望着厨房灶台上温着的南瓜粥,蒸笼里袅袅腾起的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
“人老了,觉少。”妈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手中的毛线在晨光里染上金色,“小宝的新年毛衣还剩个领口。”她拿起手中已见雏形的毛衣,让我仿佛看见了三十多年前,穿着崭新红色毛衣在幼儿园门口骄傲得转圈的小女孩。
儿时的记忆顿时浮现在我脑海。在我1岁时,爸爸便离开了我们。从此,妈妈独自一人用她那看似柔弱却无比坚强的肩膀,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1993年,爸爸离世后的第六个冬天,一天晚上,妈妈把我裹进了新织的枣红色毛衣里,羊毛线刺得我脖子发痒,我却不舍得脱下。“我姑娘真好看!”她冰凉的鼻尖贴着我的脸笑咪咪地说。不知为何,这看似普通的一幕,却让我一记就是三十多年。
妈妈为我编织的每一件毛衣都饱含着对我深沉的爱。我就这么穿着妈妈织的毛衣,被温暖的爱紧紧包裹着,慢慢长大。
2017年,我生小宝那天,刚从产房出来,就看见妈妈提着保温桶匆匆“撞”进病房。“趁热喝,妈妈才给你熬的。”她鬓角沾着晨露,随身的包里还露着织到一半的婴儿帽。
坐月子期间,她总在我犯困时轻轻掩上门,主动挑起照顾孩子和做家务的担子。有一次,我无意间从门缝中看到,由于晾衣杆太高,五十多岁的妈妈费力踮着脚晾衣服。她的背影让我心里一酸,即使是遇到了困难,妈妈也不舍得叫醒我啊!
然而,岁月却在不经意间悄悄侵蚀着妈妈的身体。自2019年起,妈妈的左腿总是疼痛,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却总是搪塞,说这是小毛病,不用专门跑一趟医院,自己贴点膏药就行。直到2023年10月,妈妈的腿疾已经严重到无法再拖延,不得不进行手术。但她还是担心治疗会耽误照顾我和孩子,最终,在我的百般劝说下,她才同意好好治疗。
手术那天,家人们全都守在手术室外。在等待妈妈手术的4个小时里,我冷静地数着过道地面瓷砖上的菱形花纹,脑中的思绪混乱不堪,我想起了这些年妈妈的付出、想起了我对妈妈发过的脾气、想起了我和妈妈生活的点滴、想着手术万一不成功该怎么办……一些好的、不好的想法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中不断闪现……
万幸!手术很成功!
手术后,妈妈在医院休养,小宝举着他的画作冲进病房:“姥姥你看!这是你,这是妈妈,这是我!”画里的3个小人儿手拉着手,身上都穿着枣红色的毛衣。妈妈笑着笑着突然哭了,一颗泪珠砸在画纸上的向日葵旁,为黄色的花瓣晕染出温暖的光环。
如今,康复后的妈妈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里里外外照顾着我们,毛衣针也时不时在她的手中起起落落。那一件件毛衣,是被时光织起的温暖,是我们三代人生命里特殊的符号,也是母亲对孩子爱的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