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 | 刘仪：雪的修饰词

●刘仪（克拉玛依市永安公司）

落叶

当初只是喜欢春天的桃花

没想到一等就是秋天

爬那么高

还是被人摘走

不是在飞

也不是在落

它是跟着秋天

买通一路荆棘

用几两白霜

一起走下来

磕碰到风的时候

它也没有告诉我

一转身

扑在雪的怀里
 

一个人

如果是两个人

我就可以写一个动词

一个人

就只有牵着自己的影子

走累了，就把影子当拐杖

我是我自己的眼睛

有时还是会走偏

孤独适合用来比喻春天

冬天没有雪

像一个字少了偏旁

放在诗的哪一行

都觉得不对
 

一场雪，啃光了叶子

一群麻雀衔着草籽

慌忙翻过沟渠，荒野

它们的目标明确，发动“秋收起义”

白桦树也拦不住金黄的麦穗

向日葵转动方向

正在开往秋天的路上

一片叶子跟风似地奔跑

甚至跑出了秋天的风景

刚要插足晒谷场

就被当成第三者赶出去

远的江湖，近的河流

没有一条路可以回头

冬天的伤口已经成形

苦等到，一场雪

啃光了所有叶子
 

一堆雪

北方牵着一匹白马，往冬天运送白雪

更远处，天山有一座雪做的毡房

住着雪莲花一家

只是坡度有点险峻

月亮将一堆雪兑换成白银

一个拾荒者惊喜若狂走过来

低头扒拉几下

最后失落地走了

一条狗走过来

对着一堆雪撒了一泡尿

算是路牌，也是界碑，也是某种信号

一个盲人绕着一堆雪走过

他棍子敲击的声音

是一堆白骨
 

昨夜的雪

落叶已经连夜清理

或许有的已经隐姓埋名去了他乡

广场上的木椅空置，没有月亮

也能与几米之外的路灯保持默契

路边提前过冬的玫瑰

被彩条布和几根木头固定

救护车闪着灯光驶过，亮起红色的生命线

空荡的树枝虚惊一场

小雪过后，没有一场雪能够稳住

从密集的白桦树林取出火焰

天山的一只鹰又一次被冬天围困

没有一场风不在周旋

围栏外的冬天，也动了逃离之心

那些风里雨里藏匿的影子

像一个潜伏在黑暗的侦察兵

昨晚的足球赛事我无心关注

再精彩的胜利欢呼声

也没有一场雪来得突然
 

立冬过后

不是死于冰冻，一条河因断流饮弹自尽

再没有漩涡和波浪

秋风裹紧一件棉衣，吹走了虫鸣和花朵

困守村庄的小白杨，很难接近密实的阳光

立冬过后，家乡的炊烟更浓

也更接近北方的冬天

空气冷至冰点，还有多少变数扑朔迷离

屋檐下的鸟巢，也加高了漏风的围栏

几片枯叶，续命一样抱团取暖

一只鹰孤立无援，盯着养育它的天山

展开的翅膀紧贴天空

一场雪正在迁徙的路上

立冬过后，北方的酒更烈

呛得我的眼睛，飘起一场大雪
 

雪的修饰词

市区几处建筑工地的围护还没有拆除

就等于还没有进入冬眠

正在做最后收尾，绿化带已经冬灌

广场空置出来，喷泉已经断气

留给阳光最大的活动空间

立冬刚打上句号，小雪就从落叶里找到金色的修饰词

十字架的电线杆拽紧一根火线

引燃一场雪崩

信号塔转播一条喜讯，用几个形容词

快递升起天空一团礼花

小雪把天空拖低，与天山平齐

再往下是冬窝子的草场

有站立的白马，洗白的炊烟

落空的树枝，将冬天拧在一起

挂彩的糖葫芦，就要被染白

就要被咬开

责任编辑：张冰
本期编辑：腊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