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李春华
编审:申广志
顾问:王新明、郭仲军、王连芳、杨建堂、尹文忠、蒲光勇、刘宝宏、丁仲贻
杨拯陆,女,汉族,中共党员,1936年3月出生于陕西西安,著名爱国将领杨虎城将军的女儿。1955年西北大学石油地质系毕业后自愿到新疆工作,是新中国第一批地质专业大学生。1958年9月25日,在三塘湖地区执行普查任务时,遭遇强寒流牺牲,被新疆石油管理局独山子矿务局追授“党的优秀女儿,坚强不屈的共产党员”光荣称号。
在克拉玛依市博物馆,有这样一座雕像:肩挎地质包,手握图纸和地质锤,目光坚毅、精神抖擞,对未来充满了向往——这是杨拯陆野外勘探时昂首阔步的工作形象。熟知这尊雕像历史背景的参观者无不为之泪下,脑海里浮现着杨拯陆生命最后一刻:俯卧三塘湖平缓雪地,双臂前伸,十指深深插入雪地里,头朝着距离不足2公里的106地质勘探队驻地方向,怀里揣着一张新绘的地质图,上面有她新涂上去可识别地质情况的可靠颜色。
静静的雪地、空阔的山谷仿佛回响着她在大学毕业分配申请书上立下的誓言:“祖国博大的处女地,富饶宝藏,非常需要我们去开发。我们地质工作者光荣的使命,就是把祖国资源地图上的空白点,染上五彩缤纷的颜色。”誓言声声言犹在耳,而她的生命却定格在了1958年9月25日,英年22岁。
承遗志,报效祖国
杨拯陆1936年出生于古城西安,第二年父亲杨虎城因“西安事变”被迫“出洋考察”,不满周岁的她从此失去双亲呵护。为免遭迫害,随外婆过起了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日子。西安于1949年5月解放,13岁的杨拯陆像一只度过严冬的小鸟,怀着对春风和阳光的向往加入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也期盼着全家团圆。可是不久噩耗传来,被扣押了12年之久的父母和哥哥弟弟惨遭杀害,阴郁笼罩着杨拯陆幼小的心灵。这个时候,她的初中老师李岩像一束阳光照进了杨拯陆的世界。在交往的四年里,杨拯陆认识了丹柯、保尔、卓娅、刘胡兰……这些人物形象犹如一把把雕塑刀,雕刻着杨拯陆的理想情操和价值观。父母是她的骄傲,可是她没有选择在这种骄傲里迷失方向,没有枕在父母的功劳簿上。当她了解到祖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是发展重工业,需要能源来支撑起现代化工业和国防建设的时候,她高中毕业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西北大学地质系。她认为,祖国和人民的需要应该是第一位的,一个有理想的青年应当无条件地服从祖国和人民的召唤。
以勤为径,以苦作舟。两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以优异成绩毕业的杨拯陆,受当时在玉门油田工作的大哥杨拯民的影响,在填报志愿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第一志愿新疆、第二志愿柴达木,一心要实现做祖国工业化尖兵的理想。“春风不度玉门关”,她偏要向玉门更偏远的地方西行,周围人不由得感慨,不愧是杨门虎女。1955年5月15日,杨拯陆和其他28名同学一道,怀着为祖国找资源的雄心壮志,踏上了西行的征程。
杨拯陆怀着兴奋的心情到新疆石油公司地调处人事科办公室报到,令她失望的是去野外的名单里却没有她。原来领导考虑到她是爱国将领的女儿,杨虎城将军已为国捐躯,不能再让他的女儿受苦,于是决定把她留在机关工作。杨拯陆找到地调处时任处长的余萍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搞地质工作重要的是实践,而自己长期生活在大城市,需要到艰苦的野外去锻炼。当她终于如愿以偿来到天山北麓的安集海,她像举行仪式一样隆重地用地质锤在山岩上敲击了一下,一双细长清秀的眼睛闪耀着坚毅的光芒,心里默念,开始了,我的人生开始了!安集海成了杨拯陆的“训练场”,为了锻炼自己的腿劲,她专选陡坡爬,翻山、越谷、蹚河,什么苦都吃了,什么累都受了。她努力向老队员学习,很快学会了测量地层倾向倾角,学会了识别地形图,填地质图。
越是艰险越向前
1957年,新疆石油管理局地质调查处调整地调队伍,向准噶尔盆地东部的克拉美丽地区进军,实施“撒大网,捕大鱼”战略。杨拯陆被任命为117队队长,率队进驻克拉美丽红山地区。克拉美丽是哈萨克语的音译,含义是“黑色大地”,被称为地球一角的“恐怖地带”,这里有连绵不断的沙漠、布满狰狞砾石的戈壁,烈日把戈壁滩烧得滚烫,而他们每天都要步行四五十公里。太阳暴晒着他们的皮肤,漠风吹焦了他们的衣衫,住的是一块帆布搭的小窝棚,馍馍、咸菜是一天的食物。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化石层,找到了大量的腕足、海百合茎等化石,发现了大量的硅化木和沥青脉。杨拯陆根据自己的专业知识,认为这片地区含油前景广阔,并根据队伍踏勘的地质资料,撰写了《克拉美丽红山区地质总结报告》,科学地阐述了克拉美丽地区的生油、贮油情况。这年冬天的一天,乌鲁木齐地调处一间大会议室内,杨拯陆把各种地质图挂在墙上,把各类化石摆了一桌子,面对处领导和中苏地质专家,像一位凯旋的将军讲述一个战役似的,阐述了克拉美丽红山地区的地质情况。一位老地质专家听完杨拯陆的答辩,激动地鼓掌,对坐在身边的一位领导说:“佩服!佩服!她这样年轻,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30年后,石油战士们又从档案馆里取出了杨拯陆撰写的这个近两万字的地质报告进行印证,再次挥师东进,他们在这里勘探开发了火烧山油田、北三台油田、彩南油田。
1958年,杨拯陆被任命为调整后的106队队长。这一年夏天,杨拯陆接大队指示进驻三塘湖盆地,对三塘湖盆地进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地质普查。这里的环境比克拉美丽更恶劣,大风刮起来,砂石铺天盖地,大家把头抱住,围缩在山崖底下。恶劣的环境直接成为勘探进度的绊脚石,杨拯陆心里着急,抿抿自己干裂的嘴唇,只好把苦咽回去。看着大家渐渐产生为难的情绪,杨拯陆让队友在帐篷门口贴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披荆斩棘甘洒热血战戈壁”,下联是“不畏艰辛愿献青春找油田”,横批是“勘探尖兵”。队友们的激情再一次被点燃。
那一段时间,他们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炊事员晚上在山前点燃一堆干柴,他们每天都是看着这火光赶回来。在106队努力夺取最后胜利的时候,勘探队的汽车坏了,司机在修车的时候又被烧伤了。汽车坏了,影响出工,更严重的是使勘探队断了水。炊事员王万庆跑遍了戈壁滩,才在一个小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小水坑。水是酱黄色的,里面还活动着小虫子。杨拯陆知道王师傅背回来一桶野水之后,跑到伙房,烧开一茶缸的水,水凉后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为了防止大家食物中毒,杨拯陆用自己的身体做了好几次这样的实验。有一次肉放坏了,她先吃,结果上吐下泻。就在大家对她充满担忧的时候,第二天她笑哈哈来到伙房,对王万庆说:“没事,烧开了让大家喝吧!水里的小虫子搞不好还是高级营养品呢!中药里不是也有很多小虫子吗?”王师傅听后,眼睛湿润了。
为有牺牲多壮志
9月25日这一天,朝霞像孔雀开屏那样五彩缤纷,与天际连成一片的戈壁被映得明丽多彩,杨拯陆的心情也正像这漫天彩云一样美丽。106队即将完成当月任务,在入冬前完成三塘湖盆地的普查任务已胜利在握,这次收工回去,她就要办理她的终身大事——和恋人谢宏结婚。这一天,按计划要从淖毛湖基地搬家到上塘。杨拯陆把全队分成三组,两个小组出工完成区块的收尾工作,留大部分同志在家整理行装,她和张广智一组,到三十公里外的地区进行重点调查。第三组的任务最重,路途又远,大家纷纷要求去三组,杨拯陆用“命令”把大家“压”了回去。张广智是个很诙谐的人,他说:“我跟杨队长出工,还负责保镖,你们放心吧!”早晨七点半钟,他们出发了。
中午,风沙骤起,瓢泼大雨顷刻而至,不到半个小时又凝为鹅毛大雪。那场不期而至的西伯利亚寒流,使原本艳阳满天的戈壁气温从零上20摄氏度骤降到零下20摄氏度。106队的队员们望着漫天大雪都着急了:杨拯陆和张广智还没有回来,他们没有带雨衣,杨队长只穿了一件破棉衣。大家纷纷出去找寻。
“杨队长,你在哪里?”“杨队长,你听见没有?”深沉的夜晚,呼喊声在风雪里飘荡。
次日凌晨,由队员和社员组织的马队,在东北方向发现了两条深深的雪沟。那是人走过的痕迹,大家急切地沿着这两条雪沟飞奔,五公里、十公里、十五公里、二十五公里……且到二十八公里处,人们在离驻地2公里的小山坡下发现了两行脚印,沿着脚印找去,发现了水壶、地质锤,再向前见到了倒在地上的张广智,在离张广智不远的山坡上找到了僵卧在雪地里的杨拯陆。大家流着泪脱掉自己的棉衣,盖在烈士身上,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温度。
遗体抬回基地,当姑娘们解开杨拯陆同志的衣襟,发现一张完好无缺的图纸,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上。杨拯陆的大哥知道消息后悲痛万分,提出“就地火化,骨灰送回”。人们找来梭梭柴将她火化……轻风烈火送忠魂,泪飞顿作倾盆雨。
35年后,1993年9月26日,还是在三塘湖盆地,随着油井阀门缓缓转动,一股黑色的油流呼啸而出,喷向蓝天、喷向苍茫的戈壁……而这一天,石油工人们没有欢呼雀跃,他们静立默哀,向这片土地上牺牲的先驱们致敬。
杨拯陆牺牲后,同事们回忆起杨拯陆便悲痛不已。夜宿山洞,她让同伴先睡,自己点燃草把,在洞口驱赶狼群,直到天亮;细心地发现司机师傅说话时鼻子囔囔的,将军床让给他睡,自己睡在地上;每次外出勘探,总是把水让给同行的人喝;分配任务,自己带组去距离最远的地方……就是这些点滴小事,像一把火炬,照亮和温暖着队员的心。在这三年间,她把最远的路留给自己走,把最高的山留给自己爬,迫切地希望尽快发现大油田,满足祖国建设的需要。
杨拯陆牺牲后,新疆石油管理局独山子矿务局追授她“党的优秀女儿,坚强不屈的共产党员”光荣称号,后来的地质学家把三塘湖盆地的一个含油气地质构造命名为“拯陆背斜”,新疆人民更是亲切地称呼她为“大漠女儿”。杨拯陆用22年的生命,启迪着无数的后继来者。如今,越来越多的青年人踏着杨拯陆的足迹来到新疆,奋战在各行各业。